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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有離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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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有離人淚

此人言語不善,除了冬兒剜了他一個眼刀,蕭瑜也不搭理,只是轉過身看了看那個小女孩,大約五六歲年紀,看起來是累月挨餓才有的模樣,至於她的娘親,面黃肌瘦,就更是奄奄一息了。

跨在馬上的那頭領見到蕭瑜對他視若空氣,便把手一招,身後那群惡仆紛紛下馬,提著那連鈍刀帶繡的鋼刀子圍了上來,更是伸手就要推開蕭瑜,去抓冬兒的手。

蕭瑜中的扇柄轉了半圈,身子不見半分挪動,將那頭領打在一邊,用扇頭一頂他心口,險些讓那惡仆一口氣喘不上來。

“本就給了你機會,如今還來這裏言辭不善,什麽花甲老人,什麽兔相公難道不成是說你這色厲內荏,只會裝腔作勢的奴才”

宋濟民也是做了幾載縣令的人了,最厭惡此種仗勢欺人橫行鄉裏的惡奴才,質問道: “你是哪家的仆婢,姓甚名誰不論這婦人和幼女是何身份,豈能由你這些男子跨馬驅踏,草菅人命!”

“呦,瞧你這一身打扮,還是個念過書的”那為首的刁奴一臉不屑, “你王勇爺爺我最煩你們這些張口閉口掉書袋的老頭,哪個不最後是得依靠我們郗員外顯你們的酸腐才能這賤女人和毛丫頭還就是我們府裏的仆婢,我們府中之人,要殺要打,由得你們多管閑事”

宋蕙怒道: “什麽郗員外,我不曾聽說過,你這又說的是什麽話當朝向來敬重士人,你——”

“放屁!什麽讀聖賢書的,在易原的地界上,都是我們老爺的奴才!”

蕭瑜在一旁為那個女子診脈,示意她的情況不容樂觀,起身又問道: “你是誰家的仆婢,再告訴我一遍”

“說出來讓你們嚇尿褲子——郗恒,聽說過嗎”

蕭瑜冷笑道: “自然是聽說過這位的大名的,這位郗大相公早年得了一個秀才之名,之後屢試不中,卻還是憑著半瓶子晃蕩的才學在幽州辦了什麽學堂,還真是讓人好生畏懼呢。”

冬兒在身後笑了一聲: “就當是斷手斷腳的去當兵打仗了,也不知你們蠻橫些什麽”

“你們!”

那王勇知道蕭瑜身上武功了得,見宋濟民在一旁捋著胡子冷笑,竟然一記窩心腳踢在他下腹上,老人家身體不再強健,再站起身來,牙關已是一片血紅。

“冬兒,往後面站一站。”

蕭瑜本就已經是怒火中燒了,反手從懷中抽出了短匕,扯住那王勇的袖子,將他的左手齊齊削了下來,丟給一旁虎視眈眈的眾人。

他還是那不怒自威的模樣,神色不動,音色亦不增減半分: “若不是世上還有殺人償命的道理,就是把你們都殺死在這裏,我也不覺得麻煩。”

這一句話,映著王勇的慘叫聲和那鮮血淋漓的左手讓人肝膽俱寒,誰也想不到這樣一位年輕俊秀的公子竟然是這樣雷霆狠厲。

“還不把你們的刀都放下!”

宋蕙話音才落,那些人紛紛跪下求饒。

蕭瑜從幾人馬上尋了粗繩,為王勇止血後讓宋蕙將幾人捆縛在一起,又一同綁到了樹上。

“縣令大人,宋兄,既然你們有心在幽州打拼出一番事業,易原縣這位郗恒的大名,你們也是知道的吧”

冬兒為蕭瑜擦幹凈手上濺到的血漬,問道“他真的只是一個秀才若不是他背靠著旁的勢力,想來這些惡仆也不會這樣膽大妄為。”

宋濟民神色黯淡道: “他夫人家的嫡兄長是從前易原縣令,經任升遷,如今官在幽州太守,郗恒的大哥則在幽州經營錢莊和布莊,勢力勾結,以至於幽州寒門讀書才子千萬,可凡是想走成科考這條路的,都要和這位堪比王公相爺的“員外爺”手下交上銀錢,打過招呼,才能尋到先生請教,不然則會被他記恨,難成仕途之路。”

“還能這樣做,幽州是真的沒人管了嗎”冬兒好奇地問,也虧得蕭競權整天欺負完這個娘娘又欺負那個皇子的,怎麽不來幽州管事

蕭瑜小聲問她有沒有被嚇到,得到答案後輕輕握住冬兒的手。

“我們還沒到易原縣裏面呢,等我們住上幾日,你就慢慢明白了。”

“只是——”蕭瑜眸色一滯,對宋家父子認真說道: “大人心裏明白,卻想不到整治這些人的辦法,今日遇到了這樣的事,必然是要和郗恒結下梁子的,說不定,今日大人是得了一個大好時機。”

他指了指二人的老馬,還有那些仆人所騎的壯馬。

“這位大嫂還昏厥著,想來事不宜遲,我們該進城了。”

蕭瑜和冬兒帶著一匹馬一頭毛驢並一架板車,宋家父子各騎了那些仆人兩匹馬,四人整頓了一番,用板車拉了那昏過去的婦人,繩子捆了王勇,留給其餘仆人那匹老馬,便向城內行去。

進城前,冬兒戴上了帷帽和那小女孩和婦人坐在板車上,蕭瑜則用麻繩套了王勇的脖子,讓他在前路開道,易原百姓們看到這樣一位謫仙般的公子,栓牽著一個被砍了一只手的人,紛紛側目。

街道上的百姓望著這一群人遠去的背影,交頭接耳,議論著這些人的身份,有的是說他們是要比這易原縣當天的郗家還要兇惡的人,是什麽王公貴族家的公子。

路旁一個買東西的婦人好像認出來了蕭瑜: “這不是昨天我在城外的朝露觀裏遇到的公子哥嗎,他是個很好心的人,當時我身上的錢袋子丟了,正憂心著不能付車馬錢,這位公子就幫我出了,這可是個好人呢。”

身旁的人便問: “幽州地界上還有這樣好心的人怕不是外面來的吧,這一身的氣派,莫不成是京城的人”

那婦人回答: “幽州是有惡人,那京城又如何,人家心地好不就行了,如今也是我們幽州的人了……咦,他娘子呢,我記得他有個小娘子,難不成是王勇那個不長眼的調戲人家的小娘子,才被剁了一只手”

另一旁賣饅頭的攤主說道: “嗐,管他是為了什麽,這王勇平常沒少欺負咱們老百姓,就沖他幫咱們出這口氣,也得給他個謝謝。”

既然是有拍手稱快的人,便也會有潑冷水的人: “哼,看著就是個繡花枕頭,我們易原人啊,就是命裏受人欺辱,我看這個小白臉初來乍到的,也就是硬氣這一回了,不聽那新縣令就要到了嗎,說不定第一個開辦的就是他呢!”

“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一朝皇帝又一朝皇帝,我們這群小老百姓,就是認命吧!”

冬兒一只聽著易原百姓們說的話,心裏很不是滋味,低低叫了蕭瑜一聲,他當即停了馬,問冬兒怎麽回事。

她不過是心中有心事,習慣了下意識去喊蕭瑜,忘記了如今是在大街上,如今蕭瑜一停下來,街上行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

“沒,沒事的,殿,蘭哥哥只管騎馬,不要管冬兒了!”

他沒說什麽,只是笑著向冬兒伸出了手。

“上馬說話,娘子。”

若不是帷帽遮著臉,冬兒都要羞死在這小板車上了,她囑咐小姑娘照看好她娘親,跳下板車,握著蕭瑜的手上馬。

一旁盯著蕭瑜看的人心裏好一陣遺憾,這樣年輕俊秀又不畏權貴的人,居然已經有了妻室,真是好生可惜,讓人眼紅啊。

冬兒坐在蕭瑜身前,蕭瑜把牽著王勇的繩子交給了她,騰出手來把冬兒按在自己懷裏緊靠著。

春天的衣衫還算寬大,旁人也看不出他的小動作。

“冬兒雖然不說,可是方才應當是受驚了,本不想讓你見到那血肉模糊的場景,只是這人實在可惡。”

可惡他說什麽兔相公,可惡他動手毆打老人,最可惡還是他想要對冬兒動手動腳的。

“殿下不要自責,冬兒不怕的,從前是怕殿下和人打架吃虧了,如今也見過了幾次,殿下只要不受傷就好。”

蕭瑜微微側頭,眼眸含笑問道: “那你有什麽話想同我說”

冬兒還來不及回答,幾人拐入一處街道,蕭瑜將王勇和那婦人交給了宋家父子,稱自己要先去投奔親戚,隨後再去縣衙拜訪。

他擡頭看了一眼街巷前的牌坊,輕嘆一聲: “還是回來了這裏,也不知道那處房子還在不在”

“嗯殿下真的有親人在這裏”

雖然覺得不是這樣,冬兒還是很高興,若是真的有,蕭瑜也就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他長眉舒展,回答道: “不是,我是說,我們在這裏尋一處好地方住下,冬兒是想住大宅院,還是想住有二層樓的臨街鋪子呢。”

冬兒本想說哪個實惠些住哪個,又怕蕭瑜數落,便說自己不知道。

“有何不知道的,難不成是冬兒想住大宅院,卻又不好意思說”

蕭瑜纖長的手緩慢垂在冬兒的腰際,指尖在她腰上的癢肉上摩挲了兩下,冬兒忍著癢,一動都不敢動。

“根本不是,要是我來選,我就要那種臨街的小鋪子,分成兩層,能賺錢也能過日子,小小的,還不怕有小毛賊和大黃狗惦記著!”

蕭瑜唇角提起一抹淺笑: “好,娘子這樣說,我又如何不依呢”

他裝作檢查韁繩,傾身親了冬兒的面頰,他記得前一世冬兒也說了與這相似的話,她總是最善解人意的。

行至一處藥鋪前,蕭瑜和冬兒下了馬,進門一番詢問,蕭瑜只拿了一張銀信給店家,便說要買下這個鋪子,樓上和後院也都要一並騰出來。

上一世蕭瑜和冬兒二人便是在這裏租住了許久,蕭瑜也沒想到此處從前是一家藥鋪。

“這,這可不成,這可是我們祖上留下的——”

店家正拒絕著,一看那銀信上的數字,便一句不答應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蕭瑜心情大好,讓店家幫忙把馬栓到了後院,夜裏來交地契。

鋪門才關上,蕭瑜丟了行禮,就抱著冬兒上了二樓。

“如何,冬兒喜歡這裏嗎”

“還好……就是,哪有殿下這樣挑住處的,也不選一選,就這麽……買下來了。”

冬兒很無奈,蕭瑜離幽州越近就越是奇怪,讓人捉摸不透,想一出是一出的。

先是瞪他,後來又管教著他,用話來開導他,現在終於是到了這一步了。

蕭瑜眸光微動,垂眸委屈地說道: “原本是想討你歡心,現在弄巧成拙了,冬兒訓斥我了。”

冬兒: “……”

“這就算訓斥了一句不好的話都沒有,冬兒也是怕殿下吃虧嘛。”

蕭瑜不置可否,還是問道: “冬兒喜不喜歡這裏呢,若是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們閑來就將它裝點一番”

若是按照記憶裏來,床應當放在離窗戶近的哪裏,換上素淡的青色床帳,再有兩個白色瓷瓶插著水竹,冬兒養的花兒放在窗前,她坐在窗戶前的桌旁做著針線活,不時會擡頭,偷偷看看在床上休養著的蕭瑜。

“好,那就慢慢替換。”

冬兒環顧了屋內一眼,莫名覺得心裏酸酸酥酥的,覺得熟悉又陌生,除了對蕭瑜的依戀,什麽也想不到,只好抱著蕭瑜,緊緊靠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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